□卜谷
比玉翠哎比天还高，
比花红哎比梦还美。
一条神秘的小路与十二峰缠绕，
峰顶上激扬着易堂风骨的诗稿。
见证金戈铁马，
见证耕读勤劳，
翠微峰呵，故乡的脊梁，
我祖辈的情与爱在这里燃烧。
立于天地间，叱咤风云，中流砥柱于冷暖岁月，幽幽、巍巍，宁都翠微峰！
翠微峰又名赤面寨，似一座红彤彤顶天立地的丰碑耸立在赣南大地上，耸立在中国革命史中。
翠微峰下，红旗猎猎。1931年1月15日，中共苏区中央局、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，在翠微峰下一个叫小布赤坎村的祠堂成立，此后，这块土地就被命名为中央苏区，一段彪炳千秋的中央苏区革命史由此掀开风起云涌的大幕。
这是一座神圣的丰碑，又是一片令人疼痛的土地。
那个红旗红星满天飞舞的日子，翠微峰下宝华山麓边远的蔡江乡源头村下村像办喜事般热闹，村里响彻云霄的炮仗都与村里的刘克谋有关。那一天，刘克谋当选为村苏维埃代表，刘克谋不清楚“村代表”是个多大的官，但他清楚，从此以后这个村子成为自己的责任，自己应该为这个村子担当。
漫山遍野的映山红簇簇丛丛，环裹着这一片百年土屋。拥军、支前、扩红，什么工作都要做，刘克谋最重要的工作是扩红，他用全部身心做好这件事。最后，他把自己也扩红扩进了红军队伍。于是，这个仅29户农户的土屋群，走出了32名红军。他们是每人怀揣一把灶土灰上路的，按客家规矩，这把灶土灰是一个象征，象征家乡的风火山林。后来，那一把把灶土灰，在硝烟弥漫中融入了异乡的土地，他们成为32名烈士。下村——成为著名的烈士村。
家家当红军，户户有烈士。这曾经战歌嘹亮的自然村，顷刻之间变为一个伤痕累累的村子，以至于80多年过去了，它的元气仍然没有完全恢复。
记忆，发生在还没有记忆力的时候。今年81岁的刘道占出生刚6个月就与父亲分别了。他父亲刘克谋是主动要求当红军的。理由是他已经结婚生子，而两个哥哥还穷得没有娶妻。出发前，刘克谋跪拜在哥哥及妻子面前，脑袋顶着大地交代了一句话：“无论如何要把我的儿子抚养成人。”这句交代，成了妻子及两个哥哥的责任及担当。刘克谋挥一挥手，潇洒地离开了下村。他与众多同乡战友在广昌保卫战中牺牲，据说，他牺牲得特别壮烈，在一次力量悬殊的反冲锋中，格斗双方的刺刀同时刺入了对方的心脏，那时他刚刚担任红军连长。
一个“赤匪”之家陷入了困境，寡妇带子的艰难困苦表现为每一粒米饭都难以为继。两个伯父曾数次劝刘克谋的妻子改嫁，她的反应是把烈士遗孤抱得更紧。是的，一个寡妇是弱小者，但弱小者自有弱小者的担当。从此，这个“赤匪”之家的3个劳力齐心协力，共同抚养烈士遗孤。刘道占20岁时，他与母亲加上两个伯父，4个人把全部积蓄凑起来，只够给他的新娘子买一套平布衣服。
宝华山的杜鹃年年红艳。昔日崎岖的山崖，游击战的绝妙地形，成为今天人们脱贫致富的重重障碍。刘道占夫妇打拼了数十年，苦熬苦撑，体面地给3位老人送了终，还养大了两个儿子。他们的力气，渐渐地被这块贫瘠的土地吸尽。40年前犁田时，刘道占被一条发情的牛牯用力顶了一角，把肺部顶了个窟窿，因没钱医治，落下了气喘吁吁的毛病。现在，他一说话就面孔憋涨，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潮红，让人觉得他随时都可能窒息。
刘道占的妻子，78岁的赖金秀嗓门儿大得像高音喇叭，她唠叨着平实的家庭矛盾：“家里苦呵，大儿子讨不起老婆，眼见年龄大了，不得已去别的村做了人家的上门女婿。小儿子也50岁了，在外务工，他媳妇怨我们没有给他们什么财产，可我们怨谁呢？”赖金秀可着嗓门儿叫嚷：“我们的父母也从没有给我们任何财产呀？！”
天色有点暗淡下来，她点亮一盏煤油灯。令人十分惊诧，刘道占一贫如洗的屋里竟然没有电灯，更无与电相关的家电，这种状况已持续了六七年。他自家的房屋在距此3公里多的山上，年久失修，在多年前的一场暴雨中坍塌。老两口无力建房，就租房居住在这里。土屋，龟裂的缝隙往里灌着冷风，乡里乡亲，说是说租房，却不收一分钱。
虽然年老体弱，却从来没有停止过劳动，没有停止过善良的传递。老了，不给别人添累、添乱、添麻烦也是一种担当。他们从没放弃过对土地的追求，竭尽全力地种着粮，种着菜，养着鸡。我们看见，他们的饭桌上只有一小碟腌菜，一块霉豆腐，可当我们离别时，他们叫喊着，恋恋不舍追随了半里多路，硬要把自家养的鸡下的12个鸡蛋送给我们。鸡蛋是他们能够拿得出的最好的东西。
听着这烈士亲子渐行渐弱的声音，泪水盈满了我们的眼眶。刘道占夫妻只是烈士村的三十二分之一，80多年了，烈士村呵，牺牲的不仅仅是32条生命，还有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隐形牺牲：32个家庭的团聚、欢乐，以及人格、尊严……
山有山语，水有水声。红彤彤顶天立地，如碑如塔的翠微峰，耸立在赣南大地上，耸立在中国革命史中。宁都、宁都人，穷过、痛过，但只要有追求、有担当，就有希望。
一首歌在泛绿的梅江上与白鹭齐飞：
比玉翠哎比天还高，
比花红哎比梦还美。
一座雄伟的山峰与九十九座山相连，
新篇章写下了文乡诗国的自豪。
见证社会和谐，
见证城乡新貌，
翠微峰呵，故乡的骄傲，
我用青春的太阳迎来你崭新的明朝。
|
发表于 2012-7-9 09:12:45